深度深圳?︱防疫和復工，深圳如何讓“兩難”變“兩全”？
逾1000萬人春節后歸來;超過一半的人住在管控復雜的“城中村”……
受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與國內其他地方一樣,對于春節后的復工,深圳也面臨兩難抉擇:是保安全還是保經濟?不盡快復工的話,經濟將受影響;復工的話,又擔心會導致疫情擴大。而與國內其他地方不一樣的是,深圳是中國外來人口最多的城市。也就是說,作為全國的超大移民城市、海陸空典型口岸城市、人口和經濟大市,深圳的疫情防控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面臨前所未有的挑戰。
面對這種情況,在正式復工之前,有人大代表呼吁深圳繼續延緩一周復工,也有自媒體直呼這是對深圳的“戰疫大考”。對于深圳這座實際管理人口超2500萬、流動人口超1000萬的超大移民城市,如何才能最大限度減輕疫情對經濟社會發展影響,實現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雙勝利?
對此,深圳的回答是:既要保安全,也要保經濟,一邊抓疫情防控,一邊推進復工復產,力爭通過科學防疫和有序復工,讓“兩難”變“兩全”。截至目前,在這場與疫魔生死較量的抗疫阻擊戰中,深圳全市上下齊心協力,防控工作取得了階段性成效。
兩難抉擇:“保安全”還是“保經濟”?
2月8日,盡管當天是農歷正月十五日,中國傳統的元宵佳節,可是深圳市富佳達五金塑膠制品有限公司總經理彭及衍卻顧不了那么多,當天下午驅車從粵東老家趕回深圳坪山區,“一直待在老家,我心里也不安寧呀,所以還是趕緊出來看下情況”。
“說實話,我過來的時候也是害怕的。畢竟,在老家待著要比較安全,而深圳這邊的疫情形勢相對比較緊張。”彭及衍告訴記者,他把老婆和兩個小孩先放在老家,不敢帶過來,自己先過來看下形勢,“往常節后都是和老婆孩子一起回深圳”。
“沒辦法啊!當時廠里已經有20多名工人回來了,都在等著我回來,需要我籌劃做好復工復產的前期準備工作。”彭及衍告訴記者,他的工廠往年節后復工都是選在正月初八。
事實上,在彭及衍急著返回深圳復工的同時,很多人卻對深圳能否如期復工和是否應該如期復工持懷疑態度。從2月初開始,隨著廣東省政府規定的復工日期(2月10日)越來越近,很多自媒體也開始撰文,詢問深圳是否真的做好了“戰疫大考”的準備,一篇篇爆款推文頻頻刷爆深圳人的朋友圈。
其中一篇自媒體推文寫道:“隨著復工潮在即,我們不禁要問,深圳疫情怎么樣了?能保證大家2月10號準時開工嗎?”“如果暫時不讓他們回深,那深圳經濟怎么辦?如果現在就讓他們返深,那么誰來保證留在深圳沒有感染疫情市民的生命安全呢?”而另一篇自媒體推文也這樣寫道:“真正的大考剛剛開始。深圳,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看到復工“返深潮”將給深圳疫情防控工作帶來極大危險的,并不僅僅是市民和自媒體。2月3日,廣東省人大代表王海等14名代表提交《關于倡議深圳市階梯式繼續延長春節假期應對新型肺炎的緊急建議》,建議深圳企業復工時間再延長一周,2月17日才開始復工。經媒體報道后,該建議獲得許多網民的關注和贊同。
事實上,市民、自媒體和代表們的擔心,并非沒有道理,更不是杞人憂天。當時,深圳確實面臨非常嚴峻的考驗。
深圳的人口結構有三個“大數”:一是戶籍人口,總量接近500萬;二是常住人口,約1300萬;第三個數字,就是每天在深圳這片土地上工作、生活和出差旅行的實際管理人口,約2500萬左右。近幾年,每年春節后返深的人員數量,均在千萬以上。
在春節前全國人口遷出城市TOP10排名中,深圳高居榜首。深圳常住人口組成中,大多數都是外地人口。據了解,春運開始10天,深圳就已有500多萬人離開深圳,節后復工前夕,由于全國疫情原因,有大量離深回老家過年的人群還沒有返回深圳。
可想而知,面對節后逾千萬人級別的“返深潮”,深圳將面臨怎樣的考驗和挑戰。2月21日,廣東省委副書記、深圳市委書記王偉中到大鵬新區調研疫情防控工作和復工復產情況時強調,統籌做好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發展,既是一次大戰,也是一次大考。
科學防疫:構建線上線下立體防疫體系
“我當天下午2點從老家出發,大概下午5點左右回到深圳。”彭及衍告訴記者,當他開到高速公路深圳出口時,發現需要先用手機掃碼登記。“登記內容包括:從哪里過來,要到深圳哪個地方,以及車上有幾個人等情況。登記完了之后,還要對車上所有人員進行體溫檢測。”隨后,當他回小區住處時,在門口也需要掃碼登記和檢測體溫。
第二天,彭及衍到廠里后,首先安排人員對廠區、員工宿舍和食堂等進行消毒,然后按照復工防疫要求設立了獨立的隔離室,并確保防疫物資充足。而在他回到深圳之前,已經交待工廠管理人員,每天給員工派發口罩,以及安排人員在廠區門口對所有進出人員檢測體溫。“接下來幾天,忙著提交復產復工備案表、疫情防控承諾書,等待街道疫情防控領導機構工作人員上門檢查。”
據悉,深圳規定企業復工復產前必須先做好相關防疫工作。2月3日,為有效防控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蔓延,突出落實企業疫情防控主體責任,引導全市企業有序開展復產復工,深圳市發布《關于實施企業復產復工報備制度的通告》,對2月9日后復產復工企業實施報備制度,要求企業在復產復工時必須防控機制到位、員工排查到位、設施物資到位、內部管理到位。
同時,深圳充分利用線上和高科技進行疫情防控。家住深圳市龍華區龍華街道的市民劉小姐告訴記者,她每天上班搭乘地鐵公交很方便:“進出小區、搭乘地鐵公交時,只要出示二維碼,再測量一下體溫就行。”據悉,2月9日,深圳推出網上自助申報系統,成為全國首個在疫情期間憑“碼”出行的城市。截至目前,深圳已有超過1000萬人領取了健康碼。
而隨著返深車輛和人員的增加,深圳從2月8日開始啟用線上車輛申報登記。緊接著,在G94高速深圳觀瀾收費處,懸掛有申報二維碼的無人機,成為防疫一線工作人員的得力助手。據了解,目前深圳市已對所有進出車輛實施掃碼線上申報。而在深圳鶴洲檢查站,由深圳市公安局寶安分局聯合優必選科技等合作單位共同打造的“黃田田”,每逢返深車輛經過總會在路邊提醒入深人員掃碼登記。這是全國首款用在基層派出所滿足實戰需求的5G機器人。
在機場、車站人流密集場所,深圳還安裝了人工智能紅外線測溫儀,市民只要走過,便可“無感”完成體溫檢測。這些既防疫又便民的技術手段,在深圳廣泛運用。
除了線上和高科技防疫措施以外,深圳在線下也層層織牢防疫網。從1月25日開始,深圳在高速路口、車站、機場、碼頭等設置防疫檢查點,24小時對外地來深圳人員、車輛進行全面排查,守住疫情防控的第一道關口。深圳市交警局相關負責人介紹說:“截至2月29日,全市各主要道路防疫檢查點,已排查車輛468.5萬輛次。”
在深圳設立的52個市際道路聯合檢疫點,由交警、衛生防疫部門和基層街道“三位一體”組成的執勤人員,對入城車輛進行檢疫排查,包括測量體溫、查看身份證件、登記疫情重點區車次和人次等。
深圳還建立起由社區工作站牽頭,社區健康服務中心、社區民警組成的“三位一體”社區基層防控體系。在社區小區疫情防控中,深圳實施“五個100%”“十個一律”,實行嚴格嚴密的社區防控措施。
復工復產:推出各項措施確保有序復工
“2月13日下午,我們的復工申請就批復下來了。隨后,我們于2月14日正式復工。我們廠大概有70多名員工,目前大部分員工已經返深返崗,產能也已恢復到約80%。”彭及衍告訴記者。
“我覺得,深圳市政府部門在這次疫情防控過程中表現挺好的。”彭及衍表示,其工廠所在的坪山區和坑梓街道相關工作人員,辦事非常用心。“他們來工廠檢查時,工作非常細致,對我們的防疫工作進行了指導。此外,街道領導也非常關心,專門上門來了解工廠的復工情況,并且還贈送了一批口罩給我們。”他表示,政府部門已經把基本電費免了,房東也有提過減免房租,但是目前還沒落實。
據悉,為了幫助企業度過難關,深圳市多地多部門發出了《關于疫情停工期間減免租金眾志成城共抗疫情的倡議書》。隨后很快就獲得許多房東的積極響應。例如:1月29日晚,深圳市啟創產業園運營有限公司總經理劉鑫第一時間響應號召,宣布免去自己公司旗下的所有物業租戶2月份上半個月的租金,總共200多萬元。深圳市政協委員陳昳茹表示:“我覺得倡議減免租金是有必要的。畢竟,深圳市大多數就業崗位由中小企業提供。因此,包括房東、政府部門在內的整個社會,都應該關注這些中小企業在這個非常時期所面臨的困難。”
一邊是倡議私人房東減免租金,另一邊則是深圳市國資委對旗下所有物業直接免去2個月租金。2月4日,深圳市國資委宣布,為減少疫情對各類經營主體,尤其是實體經濟企業生產造成的影響,擬免除市屬國企全國自有園區民企租戶兩個月(2020年2月1日—3月31日)租金。2月14日,深圳市國資委表示,按兩個月測算,預計減免金額已超10億元。
除了減免租金外,還有更加大手筆的硬核“撐企”措施:2月8日,深圳發布《深圳市應對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支持企業共渡難關的若干措施》(“惠企16條”),從房租、用電、稅收、社保等多方面,為企業直接減負超600億元,同時還通過各種途徑援企穩崗、穩定企業現金流。除了市級層面的措施,深圳市各單位和各區積極響應,紛紛出臺相關“撐企”政策,包括各區推出“一區一策”,幫助企業盡快復工復產,和企業共渡難關。
3月3日,為全面助力企業復工復產提供有效支撐,“深i企—精準服務企業”平臺正式上線,這將有助于建立更加完善的企業訴求快速響應機制,為深圳企業開辟了一個專業化的訴求反映渠道。
企業復工復產,員工能否及時返深返崗很關鍵。為此,深圳市人社部門通過專車、專列等形式,將返崗務工人員從“家門口”直接送到“廠門口”,最大程度地減少返程過程中的感染風險。
那么,企業復工進展如何?截至2月28日,深圳規上工業企業已開工9187家,開工率94.51%。而作為中國電子行業“風向標”和“晴雨表”的華強北也“蘇醒”了:2月23日,一條喜訊在華強北的市場商戶之間傳開了,“華強北商戶可以分批申請入場取貨啦!”。另據深圳市商務局透露,深圳商貿流通業的復工復產工作進展順利,截至2月27日,深圳市九大連鎖商超復業率97%,主要連鎖社區生鮮店復業率96.1%,全市限額以上批發零售企業復業率75.8%。
與此同時,城市各個角落的大小商店,諸如小餐館、理發店、便利店等,也逐步開門營業。隨著這些小店鋪的復工,整座城市也開始鮮活起來,重新散發出生活的氣息。
城市治理:迎難而上體現治理能力和水平
從深圳市衛健委公布的數據來看,自2月18日首次出現24小時零新增確診病例以來,截至3月5日,錄得15天零新增。截至目前,深圳累計確診病例419例,已治愈373例。
“近期,除了近幾天從境外輸入2例之外,深圳已經持續一段時間未新增確診病患了。而且病愈出院的人數所占的比例也比較大。因此,我覺得深圳的疫情防控工作,整體來說還是不錯的。”中國城市經濟專家委員會副主任宋丁認為,在這次疫情防控過程中,深圳從政府到企業到市民,整體表現都相當不錯,體現了一個現代化城市應有的智慧、擔當和秩序。
“我認為截至目前,深圳在防控疫情方面總體做得很不錯。”深圳社會主義學院副院長譚剛表示,從堵車、燈光等指標,可以看出這座城市正在逐步恢復正常。“為了幫助企業度過難關,深圳推出了‘惠企16條’。盡管可能不是全國最早的,但是從內容來看,可能其更加到位。”譚剛認為,深圳在推進復工復產方面的措施非常有力,除了一攬子措施之外,也有許多專項措施,這將有助于企業盡快走出困境,早日回到正軌。
談及深圳此次防控疫情的亮點,宋丁表示,他印象最深刻的是,深圳政府部門在指揮、運作和管理等方面,是“步步為營”“穩扎穩打”,有節制有秩序地推進,“既沒有過度防疫,也沒有放任不管”。他強調說:“我個人最大感受是,這個‘度’掌握得比較好,沒有出現‘一管就過緊,一放就混亂’的現象。”
宋丁認為:“一手抓防疫,一手抓復工,這樣一個尖銳對立的問題,深圳截至目前做得還不錯。深圳復工不像別的城市,它不是大部分人員都在本地待著,而是一個大量人員要在短期內返深的過程。因此,在復工復產方面,深圳一步一步按計劃推進,確保了不出現大問題。”
而譚剛則表示,可以用四個“有”來概括深圳在這次防疫復工過程的表現,那就是“應對有度、應轉有序、保障有力、舉措有效”。另外,他認為還有一個事例可以說明深圳此次應對疫情的表現不錯,那就是世衛組織來深圳考察,對深圳的疫情防控工作作出了很高的評價,“從這個角度來看,也印證了四個‘有’是準確的評判”。
“深圳最早發現廣東省內新冠肺炎確診病例,做到了‘早發現、早報告、早隔離、早治療’,這些都證明深圳疫情上報系統很通暢,也說明深圳的疫情防控體系運轉正常。”譚剛認為,這充分體現了深圳的城市治理能力和水平。“與此同時,深圳民間機構對疫情的反應也非常快,作為‘志愿者之城’,深圳在這方面的表現比較好。而深圳市民的整體素質也比較高,對于各種掃碼、檢測體溫的防疫措施基本都很遵守和配合。我覺得,這些也很能體現深圳的城市治理能力和水平。”
“深圳政府關于防疫復工的各項信息,發布非常及時、透明。”譚剛表示,深圳在這次疫情防控的過程中,充分展現了高科技、創新城市的特點。“應對這次突如其來的疫情,深圳有一些好的作法和理念,應該加以總結,把其完善起來,形成體系化,這將有助于繼續提升深圳的城市治理能力和水平。”
“我認為,從整個疫情管控的情況來看,深圳政府既堅定地加強管控,又不去過度干預,尺度把握得比較好。”宋丁表示:“從長遠來看,通過應對這次疫情,將有利于深圳鞏固、提升城市治理能力和水平,建設好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先行示范區。”
來源 |晶報APP
記者:羅俊杰
攝影:羅俊杰
